《歸來》劇照
《歸來》注定要遭到來自東南西北全方位的沖擊,因為它比《一九四二》脫衣服脫得更徹底,有人不想看,罵它臭流氓,有人很震撼,因為驚覺中國的華服下,還有那么多結疤的傷。當然,經歷過“文革”或是全面了解過“文革”的人,會有另一種角度的認識,覺得張藝謀還是太溫和。可據我在影院所見,生在改革開放新時代之后的三代觀眾群,除了中途離場的00后學生,在場的觀眾特別是女觀眾,多數都在哭。
我一直對一個設問很好奇,那就是,有多少中國人,無論哪個時代生人,印象中有聽過來自父母的道歉。不是哄孩子的那種隨口哄騙,而是在他們犯了嚴重錯誤(如性質惡劣的欺騙、侮辱、暴力行為等等)之后,誠懇地說“爸(媽)對不起你”。不會沒有,但注定不會太多。中國父母好面子,只是表面的文化,道歉意味著威嚴的削弱,威嚴在中國總是那么重要的存在。
總有那么一種電影,會讓資深影迷成為迷茫的小動物。如果《歸來》是德國人拍的歷史片,德國觀眾一定不買賬。但聽著片中人說中文,演著真事兒,我有給張藝謀鞠躬的沖動。
陳道明的陸焉識演得太好了!這么多年的話劇歷練,躲娛樂圈躲得好像他不存在似的。演一個被折磨的知識分子,外在毫無傷痕,除了片頭越獄奔波時蓬頭垢面,歸來之后干干凈凈,哪怕衣服是舊的。但觀眾看得出,他的傷好不了?梢韵胂,為了過審,張藝謀過濾掉了許多殘忍的畫面。然而因為有陳道明,這些被過濾掉的獸行,一次次在他含淚的眼睛里閃現。
印象特別深的幾場戲,開頭眼看約了妻子婉瑜在火車站天橋下見面的計劃要告吹,不顧安危瘋子一樣在人堆里搖帽子呼喚妻名,知識分子所有的尊嚴在他的喊叫中碎了一地。再是歸來后得知婉瑜癡呆,演“念信的同志”,“修鋼琴的同志”,為了陪妻子,也為了喚醒妻的回憶。給妻子念信時,你可以聽出他這些年的生不如死,他聲音卻溫柔。身披珍藏的昔日瀟灑的風衣,背對著妻子彈著曾經的曲子,妻子的手遲疑地向他肩膀伸去最終觸碰,音樂停止,他終于泣不成聲,此時不哭才不是男人。
戲中許多的故事,都留在鏡頭外。有張藝謀的刻意為之,確實最大程度減少了煽情與敏感,使電影暗雷洶涌,有立體回聲。不過我覺得這不失為最適合當下中國電影市場的處理方式。在這部片里,我們看不到“父母”的存在,只看到作為“孩子”的陸焉識、馮婉瑜以及他倆的孩子丹丹。我們看得到壓抑的環境,也看得到激情的《紅色娘子軍》,人們高八度講話是那么自然,而浩劫之后的互幫互助又是出自真心。還原那個時代,111分鐘無力承載,然而《歸來》把焦點對準“孩子”,觀眾都看得見“父母”的樣子。
世上唯獨親情如此緊密又如此傷人。當丹丹出生以來第一次叫陸焉識“爸”時,他應得不敢回頭,隨后丹丹告白當年告密泄露父親行蹤的是自己,陸焉識輕松地說“我知道”。這是親情,有時候父母的“我知道”,能讓親情回到原點般溫暖。
看完影片,別的不評論,單是“張藝謀”三個字的分量,委實引我百感糾結。這個名字,讓這部純文藝的電影已破千萬票房,注定還將走高。而這個名字,同樣可以費去重金,制造《滿城盡帶黃金甲》、《三槍拍案驚奇》之類的東西,讓票房破億。作為導演,張藝謀這次的“歸來”,有一份誠懇的態度,導演之外,我想對他報以祝福。
陸焉識,陸焉識,大陸焉識過去?我們已經一起歸來,從痛苦的地方離開,唯有共同祈愿,別再回去。
原標題: 一起歸來,別再回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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